「本地作家写资溪」《童年的年味》

编者按
过年是一种情结,更是一种风俗。那些关于年的民俗文化早已渐行渐远。“找回逝去的年俗”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心声。为了留存家乡年味的美好记忆,用文字记录身边的年俗,资溪县融媒体中心和资溪县文联开展“我们的梦--文化进万家”春节文学展播,推出资溪县作协作家作品,找寻过年的味道。
「本地作家写资溪」《童年的年味》】童年的年味--邹明华如今提起过年,大人或有些紧张,忙忙碌碌做些准备;小孩或有些麻木,依然故我沉迷网上游戏。即使食品如何丰盛,衣着如何鲜艳,其实与平日已经没有多大区别,反而徒增打扫卫生和礼节往来的烦心事。毋容置疑,都在急速使用冷漠的手机互相祝福和问候,没有几人感到真正的乐趣,大多只当着特定意义的任务来打发,更多内涵还是奢望让心情放假。所以,特别怀念自己童年过年的滋味。传统的节日首要元素是食文化,与“民以食为天”的农业大国有深厚渊源。童年生活在嵩市公社的我,一般在年底前固定要与哥哥一起到金花山菜地去采菜。这个时候,兄弟俩再怎么不愿干家务,也犹如脱离书本的囚徒欢欣雀跃,忠实的大黄家狗上下穿行,都比随处可闻的鸟鸣更加活跃。干活多是砍白菜、拔萝卜、挖藠头,偶而有芥菜,已算当时的稀有蔬菜了。担着满筐的收成下山,唱着不成调的革命歌曲,虽大汗淋漓,仍不亦乐乎。当然啦,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菜,心不甘情不愿的,歌声就此打住。应当说,杀猪声是时下小孩最喜欢听的歌声。对于懵懂无知的小孩,不关同情和怜悯,只剩原始饥饿的食欲。附近哪里一杀猪,声嘶力竭的猪嚎立马使整条街巷都兴奋起来,此时的杀猪匠八面威风,成了最受景仰的明星,熟练的刀法并不像刽子手作为,反而像是观音菩萨普渡众生的行径,很自然吸引了不少青睐的目光。馋涎的孩子们久久期待着,似乎猪肉的香味已经飘满大街小巷,仅仅是看看白花花的肉身,肉香已充盈嗷嗷待哺的口腔,余味开始绕梁了。打麻糍向来不被我看好,虽然对打的两人你来我往累个狗血淋头,却毫无艺术美感可言,动作倒像是粗鲁对掐。毕竟是传统节目,给精神贫瘠的民众围观成一圈人墙,热闹就是风景,竟也增添了不少气氛。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麻糍的味道仍然经久不衰,而且是以前拜年不可或缺的道具。来往做客,淳朴的亲情在唠叨中流淌,家长里短互说衷肠,穷乡俗民的尊严也得以升华。我家没有祭祀习惯,除尘贴对联一般是在大年三十的上午或中午完成,然后四兄妹带好换洗衣服去法水大队洗温泉澡。对于没出远门的孩子,这就是当今热衷的旅行。即使是下午,仍是踏着还没解冻的冰凌或霜雪,曲曲折折逶迤而行,一路鸟语花香,阴森茂密的树木犹如巨伞遮天蔽日,还有清可见底的潺潺流水,风光旖旎足以令人心旷神怡,五里山路在谈笑间片刻走完。远远望处,熟悉的法水温泉就端坐在山窝里,三面环山云遮雾绕,神秘地透着诡异,对于司空见惯的山里人来说,并不亚于人间仙境。原先洗澡是免费的,两间砖木结构的小屋就是分男女的澡堂,澡堂不用上锁,大家自觉默守心照不宣的规矩。那时的温泉才是真正的“法水”,确有治理疥疮和牛皮癣之类皮肤病的疗效。任谁兴奋地跳进水汽弥漫的水池里,呼吸氤氲着淡淡硫磺味的空气,疲劳和烦恼顷刻烟消云散,不是神仙赛神仙。这种情景,已经深深烙进我的记忆中,成了不可磨灭的真实乡愁。爆竹声中辞旧岁,哪里打鞭炮,哪里就有孩子们冲进硝烟捡爆竹的身影,点散炮炸牛屎是惯常的恶作剧游戏。除夕夜的保留节目,当然是换新衣服,还有兄妹各自羞答答的喜悦表情。红包是必不可少的,揣着微薄的新钱,孩子们都是笑颜逐开的。最快乐的事,是正月里给长辈拜年,不但可以免于做作业和各种家务活,而且穿着新衣服到处晃悠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红包。钱虽不多,足以“潇洒”一阵子,美美地享受属于自己的“奢侈”生活。有一年的正月,我给丁家山的姑姑家里拜年时,曾目睹过乡村斗牛的激烈场面,那才叫作惊险又刺激。但见两只高大威猛的水牛不知何故对打起来,彼此用粗壮的犄角向对方拼命撞去,好像有生死不解之仇。开打后,两冤家从山下追到山上,又从山上追到山下。大人们焦急,不知如何解围;小孩们兴奋,好像观看西洋景。打了个半天功夫,越看越多的观众都浑然忘了吃午饭,两只水牛鼻孔都喘着愤怒的粗气,身上疲惫不堪地冒着急汗,又斗到田地去了,把好端端的泥田踩得乱七八糟。最后,还是胆大的壮汉用烟熏牛鼻的办法,才将它们分开。有惊无险的惨烈,沸腾了整个村庄,也给新年气氛烘托添油加醋的谈资。这种“武打”盛景,从此我再也无缘看到。欢娱时恨短,童年的年味早已远去。社会在大步前进,时代在锐意变迁,貌似迅速刷屏的网络,只进一步将人类拽入更新换代的泥潭越陷越深,重负不得解脱。物质生活早已泛滥成灾,年味却愈走愈远,算不算本末倒置?无论如何,都不能丢了传统和本真,更不能为发展而发展,折损普罗大众穷极一生所追求的幸福感!